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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光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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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光贱

韶光贱

 

-酸梅汤




-酸梅汤。

-第十八周作业。

-盗墓笔记相关。CP杂乱。

-OOC必须。瞎子身世扯淡向。

[ 零 ]

“当家的你也别逼我,我从小到大就不喝那玩意儿。”

[ 壹 ]

“当家的我不——”
“早啊。”我打着哈欠进的门,刚好看见黑眼睛蹲在他那破出租屋沙发的角落里,小花举着一碗不知什么东西堵在他面前。两个人都是裸……不对,小花还穿着他那条贵得不要脸的西裤,黑眼睛就真的是早起遛鸟了。
“办事呐您们,我先走了啊。”我愣了一下,顺势打着哈哈要出去,就听小花在后面来了一句:“从来没有‘您们’这种说法,都是叫‘您二位’。”
“诶,解总教训得对。”我转了身,看见小花正把那碗东西放在桌子上,听见我的话皱眉瞟了我一眼,“你怎么最近说话和瞎子似的,近墨者黑啊小邪。”
我心说他说得在理,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小花,躲过他揍来的一拳。
黑眼镜正在穿裤子,估计也是小花的,他感到我的视线,踩了一个裤腿的时候抬起头,笑道:“怎么着,比哑巴大没有?”
我挑了下眉,那么多年我也练出来了,跟小哥都能拿荤段子唠半天,虽然结果有点不堪设想,但是重点不在这。说不过就上手能打就别吵的道理还是他教我的,胖子能唠小哥能打,实在不行还有小花,还怕你一个黑眼镜?真不知把我吴小佛爷的脸往哪搁。
“哎哟我瞧瞧我瞧瞧,不对啊人家脐下三寸您还少着两寸半呢,这倒贴五十也没人要啊。”我故意捏着嗓子像老鸨似的,身后叼着勺子去鼓捣早点的小花很轻地“噗”地笑出了声,我差点没听出来,离我还有几步距离远的黑眼镜反而“当家的怎么你也笑”地叫起来,叫了两句又弱下去,有点落寞地半真半假地叹气:“人还是得服老。”我抓了抓头发,感觉话还是说得重:“其实吧,你也不是很……”果不其然,他有点幽怨地转过头来问:“那哑巴呢?”我心里一句我靠你和他多大怨念。跟便秘似的“唔”了一会儿后,我终于决定破罐子破摔:“这样吧我们来打个比方,你是子弹,别那么看我我没再形容长度。”黑眼镜有点希冀地看着我。“小哥是原子弹。”他眼睛里的光熄灭了,正要说话,却从门口传来一阵砸门声,随后那人就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塑料袋早点。
是苏万那小子。
这小鬼挺机灵,我也最喜欢他这一点。他看见我有点惊讶,叫了句“吴老板”,我应了声,他转向小花的时候倒没那么讶异,“解老板”三个字被他咬在了“老”字,硬生生地转成了“解当家”。小花正好喝完皮蛋瘦肉粥,擦嘴时示意以后可以不用那么叫他。“叫师爷也可以的。”
我刚想说小花你这么早把我们叫过来难道就是陪你俩口子唠家常吧,要真是这样直接请俩敬老院义工就成了呗。我话还没出口,小花就稍微往后退了些,眼睛里的东西可谓之“睥睨”,只见他举起了我刚来时看见的那个瓷碗。“我们今天的重点是,这个。”
我和苏万探头一看,那深色的半澄澈液体漂浮着少许絮状物,我心下一凉,那分明就是——
酸梅汤。

[ 贰 ]

我和苏万面面相觑,我从他眼睛里同时看出“卧槽酸梅汤”和“卧槽他要拿酸梅汤干啥”的复杂情感,我回了他一个“我怎么知道”的眼神,正当我们无声却意味深长的交流进入到开始吐槽的白热化阶段时,小花空着的那只手敲了一下桌面,示意我们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我要你们帮我一个忙。”他冷声道,“把这一碗酸梅汤给黑瞎子灌下去。”
苏万刚想说话,我轻轻踢了一下他的膝关节,他马上闭了嘴。
“东西呢?”
“解家最近夹的这次喇嘛,上来之后分你们一半。”
据我所知解家最近的动作都在西南,就按着三星堆的青铜器来算的话……我按着年代和市场价飞快算了一遍,得了一个大概数字,连我也不禁挑了下眉。这几代经商的解家果然不同,竟然为这种事情出了看着都肉疼的大手笔。我刚点头应下,苏万就问了句“师父人呢”,我才发现黑眼镜不见了。刚刚注意力一直放在小花身上,倒真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出的门。苏万又喊:“为啥他出门得跳窗?!”我愣了一下,顺着苏万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锈得斑斑驳驳的铁栏杆被扭得歪歪斜斜,连带着整片防盗栏杆都被扭曲得极富现代感,但只有一片区域有刮擦痕迹,我有些惊讶,拍了一下苏万的头,“ 不错嘛小师弟。”他侧头一躲,转头去问小花:“诶解当家,师父他为啥要跳窗?”“用他的话来说,是复健。”小花慢慢咀嚼着鸡蛋饼,半天才道。“那他出去干什么?”我问。结果小花回我俩字:“遛鸟。”我还说黑眼镜挺有闲情,直接进入传统北京大爷的状态了,结果苏万那小子有点茫然地说:“他穿了裤子啊。”
小花一口鸡蛋饼没咽下去,自己在那呛了会儿,面无表情道:“你这师兄,学得不如你师弟全。”苏万就把他那迷茫的脸转向了我,我拍拍他的肩:“小孩子长身体呢,高考完也要早点睡觉啊。”

黑眼镜这弯遛得实在久,八点多出的门,竟然到一点半才回来。电话还是小哥帮我接的,我当时趴在柜台后睡得接近昏迷,一起来脸上全是给压的红印子,我一向起床气又大,巴掌差点就往人脸上挥,还好小哥手快给按住,要不我这手就得废了。
我给制住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心说谁胆子那么大呢下手也狠我手臂估计都得青一块,后来才反应过来:得,大名鼎鼎的哑巴·闷得要死整天和天花板处对象·失踪倒斗专业户连粗口都是洋文·张大爷,惹不起的主儿。我们就这个姿势对峙了几秒,小哥才把手机举到我耳边,示意有电话,待觉得我完全清醒后他才放了手,转身欲走,我又叫住他,“小哥我还得去小花那儿一下,今天下午麻烦你帮我看店……”他停了一下,说了声“好”,便去柜台后坐下。我揣了钥匙和麻绳就往外走,突然想起来刚才的事情,回头问了一句:“小哥,要有一天我格盘把你给忘了,你怎么办?”问完就觉得自己简直比经常来店里偷看小哥的那几个女高中生还矫情,真是越活越没脸没皮,一个大老爷们这么腻腻歪歪的还像话吗。自己都忘了后面急急忙忙说了什么,只记得当时我的脸如同火燎般滚烫泛红,闷油瓶从始至终只定定望着我,没说一句话。
我到小花那的时候脸还是烫的,扑了好几脸水才降了一点,一出洗手间门就看见黑眼镜翘着二郎腿抽烟。他们俩一般都是抽玉溪,主要原因是黑眼镜说抽惯了也没改,小花平时没事还去唱两票,抽多了嗓子受不住,到想抽的时候也是直接向黑眼镜要。前次倒西晋的斗,这两个人在休息的时候吞云吐雾,别人家私事儿的确不该管,只是那次两个人同抽一根烟实在腻歪得不得了,黑眼镜又有咬滤嘴的习惯,口口声声和我说洁癖重的小花就着齿痕覆上去。胖子抑郁了一路,到见到明器才重新蹦哒起来。
黑眼镜正欲说话,小花从卧室一身休闲装揉着眼睛出来,肩膀和右耳间夹着手机:“……好,马上下来。”不知是因为已经熟视无睹还是真的没看见,总之小花没正眼看我,直直开了门往外走。
我和黑眼镜:“……”
过了片刻又折回来,“你们怎么不走?”
我和黑眼镜:“……”
怪我咯。

[ 叁 ]

坐进车里的时候我才想起:“解大花我们这是要去哪啊这么下斗我很不安呐。”他又给我“齐佳宅”三个字,我一惊:“拜堂扯我干啥。”“你最近话怎么那么多,而且跑火车的程度比得上胖子。”小花趁着红灯嫌弃地给了我一下:“能不能想点好的。吴小佛爷改行学扯淡了吗。”
“这不近墨者黑吗。”我打了个哈哈,“成咱们说不怎么正的正事儿,到底去干嘛,怀念那些年逝去的青春吗?”
“我想知道他究竟为什么不肯喝酸梅汤。”
秒数跳到四十。小花低头盯着方向盘,看不太清表情,“说真的,我对他了解太少,尤其是小时候和关于齐佳氏族的事儿,几乎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还是我手下的人零零碎碎找了资料给我。我也知道不该和他提,说不说完全是他自己的事儿,不想揭开的都是伤疤,我没必要再弄出血去。只是实在忍不住,想帮他担点东西。”他的叹息几不可闻:“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的,有时真的感觉累得受不了。偏不是身体上的累,倒也说不出来到底什么感受。又有时在想,我为解家活了这么久,什么时候才能安心做个解雨臣。他娘的我怎么和你胡说八道起来,诶吴小三爷你听过就算了啊。”小花笑笑,拉了手刹。

我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窗外竟开始下不大不小的雨,劈里啪啦的声音一阵一阵席卷而来。我揉了几下眼睛,视线的对焦却不如意,这在斗里算得上大忌,但大概是因为久不下斗,习惯了清闲日子的缘故,我对于注意力的集中控制有所退化。所以在折磨它十秒钟后,我放弃了。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大概意味着我的身体在慢慢退回到十年前那个说好听点是天真说难听点是傻逼的那个吴邪的状态,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黑眼镜需要“复健”,在我寻思我要不要也来那么一下的时候,我听见十年前那个傻逼和我说:“哈哈哈哈哈哈你急啥前面那还坐着个人呢,再说了估计你以后也不用下斗了张小哥不是说一切都结束了吗?我说刚说你傻逼你还真当傻逼啊,他之前还说不找了呢最后还不是扔一堆烂摊子给你。他没话了,就见前面小花不知什么时候拿过那条麻绳去,在接头处打了个结,趁着红绿灯翻花绳玩。
 我愣愣盯了一分钟,觉得自己一定还没睡醒,倒头便睡,却听见小花叫我一声,“你干嘛要带这绳子?”我有气无力地回道,“孝敬花姐,给他回忆童年玩。”就感觉小花踢了我一脚。“诶你不是叫我给黑眼镜灌酸梅汤吗,我怕一个人制不住他,反正也没说不给带道具。”
 又听小花问:“那苏万跑哪去了?”我打了个哈欠:“和黎簇在家里打游戏呗,小孩子嘛。”
 终究还是小孩子啊。
 我笑了声,转向小花:“难得见你跑到郊区,怎么着,有斗不成?”小花懒得和我贫,“瞎子说齐佳氏在这里有套房子,和避暑山庄一个性质。”
 我心想这齐佳氏当年也是财大气粗,千里迢迢跑这来避暑,一大家子单是路费估计就抵得上一户普通人家一年开销。奇怪的是,作为并不受盛宠的一族,当朝天子不可能对此置之不理,莫非是有求于他们……小花见我沉思,便道:“很奇怪是吗,齐佳氏竟然有那么大的能耐。”我点点头,他接着道:“我后来去查,发现不只如此。齐佳氏的本家族人没有上过朝……仅有的几次,也是三代的近亲。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我皱眉一想,一种可能性涌入脑海,“长生。”
 小花点点头,“我去问过瞎子。”

“诶,是因为长生啊。”黑瞎子直起身来,捋了几把汗湿的刘海,“但还是不止。”
 “不止?”
 黑瞎子放下水壶,拨弄两下葡萄藤,“这么和你说吧当家的,哑巴他也拥有长生的能力,相应的张家人会有失魂症。齐佳氏付给长生的代价,是体虚。”他笑了下,“所以每一代子孙只会留下一个人。”
 解雨臣蹙起眉,他已经猜到他下一句话了。
 “至于这双招子,”黑瞎子抬手触了下墨镜,“当家的,齐八爷干的什么行当,您还没忘吧?那可都是尖东西。”
 “所以皇家才会如此敬重齐佳氏。”我呼出口气。年年不论千金地赶到这里,原都是为了延续子孙性命。

“不知最后会剩下谁。”
 “哪怕再多一日也好。”
 你知不知道此刻与你嬉戏的人,会因为你而在下一秒与你永别,而你将获得长生。

[ 肆 ]

我和他都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道:“走吧。”又问:“带伞没有?”我摇摇头,“昨天看天气预报说大晴天,我还想提醒你记得拍保湿水。”
 “不劳您费心。”小花拨了P档,伸手去够后座的袋子,“我已经拍了。”

我没带伞,只能和小花挤一把,结果他竟然从袋子里掏出一把浅粉色的阳伞。还好不是在市区,要不我吴小佛爷的脸就实在不剩了。小花试着撑了一下,检查了一遍后发现并无破损,也就下了车走到副驾驶的位置,“你要不要一起?”“要。”
 两个大男人实在太为难这把小阳伞,使劲往里挤也无济于事,雨还是淋了半个肩膀。就听小花道:“好像小时候也有这么一次来着,当时还是吴邪哥哥背我回去的呢。”我听得他那一声明显变成女声的“吴邪哥哥”,忍不住一下恶寒。小花明显感觉到,放肆地笑起来,我作势要拍他头,他闪身一躲,堪堪躲了去,却被淋了半湿。我无奈:“解大花你多大了,啊?幼不幼稚?”“比我大还来拍我头的没资格说这话。”
 他又挤进伞里来,蹭我一身水,风一吹冷得要命。小花今天不知发了什么疯,又开始唱:“不到园林,哪知春色如许?”我抖着声音道:“这都快秋天了您还春色如许?”“你不是冷嘛,让你感受下春暖花开的气氛。”小花冒着手机被淋得透湿的危险,掏出来检查了下地址,“成了就前面这个,还有几步路就到了歇歇吧。”

我们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绕一大圈去走正门,一来是基本礼仪,二是墙太高,小花也没带他那根棍子。
 “亏你还说得出口基本礼仪。”小花一脸嘲讽,“跟刚刚说是溜门撬锁小能手的是我一样。”“我要没认识你我现在还一五好青年,估计孩子都有一窝了。”我们贴着墙边走,并不宽的屋檐勉强也能挡会雨。“哦那么请问同志您还记不记得我国其中一项重要的基本国策是什么。”“要珍惜和利用好每一寸土地,虽然我高中都在混日子但初中的东西还是记得的。”我随口胡诌,“说真的,虽然遇上了你们这群竟然比我还损的家伙,我他妈还真没后悔过。”
 小花没应声,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头也没抬,说:“看路——”
 晚了。
 我被台阶绊得一个趔趄,两手一撑,好歹没有后脑勺着地,但身体还是直直坐在了石阶上——被雨淋得透湿的那种。小花和我就保持着那种姿势,不知过了多久,小花才伸手拉我起来。
 “后悔吗?”
 “后悔。”我特别诚恳地说。
 “就是,没事别滥抒情啊,乖。死都是自己作出来的。”

虽然从外表看是江南风格,内院却是典型的满族建筑。虽名之避暑之地,却分明豪华得与本家宅府差不了多少,问题是那么一栋资本主义味道浓厚的宅子,究竟是怎么在那几十年留存下来的。我刚想去叫小花,却见他径直往一间抱厦去了。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上去,现阶段还是黑眼镜的问题比较重要。
 进了抱厦,就见黑眼镜竟然规规矩矩正襟危坐着倒茶,一身衣服也不是常年揉得皱皱巴巴的样子,倒收拾得干干净净,看上去人模人样的。见我们来,黑眼镜用脚勾了几个椅子来,边泡茶边道:“每次来到这都他……简直是一种折磨,规矩多得很,站着都浑身难受。”
 “丫没那么胆小吧。”我拉开椅子的时候心里就骂上了。靠,沉香木,还是一整套。又听黑眼镜笑了一声,“你是没看见我在这里跪了三天三夜,硬是连水都没喝,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就不行了,又昏天黑地地睡了三天三夜,差点就跟着我四弟去了。”
 “可以啊,三天三夜。”我晃了下杯子,浓郁的陈年普洱的香气就在这间略小的抱厦厅弥漫开来,“犯了什么事儿才得那么狠,偷看人家小姑娘裙底?”
 “不是,那天我和我四弟去院子里玩,喏,就是后面那个。”黑眼镜朝身后侧了下头,“他忽然就不见了,大人们急得要死,也没办法,就让我来这里和祖先祈祷之类的,几天之后才从那个小池塘里打捞出了四弟的尸体,都已经呈巨人观了。小三爷你知道巨人观吧?我估计你也不太想知道。”
 我点了一下头,“蜡化都见过。”
 “诶,那不错嘛,我记得花儿第一次见的时候都调整了快三分钟。”
 “第一个吐的肯定是他。”小花冷冷地拆了我台。
 “小三爷,齐佳氏的基本情况你都知道了吧。”黑眼镜突然正色道,“也就是说,我四弟的情况是不可避免的。
 “长生,体质虚弱,预知,眼疾。都是同时存在的。这是每一代,那个最后剩下的孩子的,也是齐佳氏的命。
 “虽说如此,四弟的母亲还是让我去祈祷,说是祈祷,和忏悔也差不多。她是本家人,当然清楚地知道那种事情总有一天会发生,但直到她死,还是认为那天若不是我带四弟出去,也不会有这种事情……忘了说,我是庶子,排行第二。四弟的母亲是正房,也就是大太太,我大哥和四弟都是嫡子。后来我出了去,还是有和家里联系,那时我眼睛就一天天坏起来,比以往的速度快了几十倍,最严重的时候整日全盲。我当时就想妈的终于轮到老子了,活了这么久也罢了,最放不下的就是当年四弟的事儿,估计是因为被暗示太多次自己也觉得全赖我。现在一想都他妈扯淡,不是我冷血,自己命不好能赖得了谁。”黑眼镜啜了口茶,接着道,“有天晚上我处理完事情回到租的公寓,桌子上放着封信,我以为是在外国的房东来催租子,还想这几个月的不是都打过去了么,一拆开就一句话:大哥去世,速回。”他笑笑,抵住了额头,声音有点抖,“我就盯着那张纸坐了一晚上,脑子里就这六个字,其余空白一片。你以为你要死的时候,有人却告诉你,你还有很久可以活,你他妈还得在这世上苟延残喘很久,久到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留给你永远的孤独。怎么什么操蛋事都落我身上了。”他稳了一下声音,接着笑道:“不对,今天不是来说酸梅汤的吗,怎么家丑全都给抖出来了。”
 半天没说话的小花突然道:“这些事情,你还和谁说过?”
 “诶?……唔,估计聊天的时候和哑巴说了几句,其他就没有了。”
 我看向小花,“你看起来挺失望的。”
 “那是,我们可是看过证件照的交情,没有一点小秘密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黑眼镜转头盯着小花:“当家的,你后背上——”
 “闭嘴。”小花脸色不动,脚下倒是下了力气。
 黑眼镜生生受了那一脚,倒也没叫,反而低低地笑了出来:“那么久了,当家的口是心非倒是一点没变。”

 一杯茶饮尽,黑眼镜自己倒了第二杯,我趁着这空当略略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瓷杯,断定是道光年间哥窑的冰裂纹青瓷,这一整套在当时也价值不菲,何况是现在。按着黑眼镜对它的态度,倒像是路边小摊随意捏的十几块钱的茶具一般。
 暴殄天物。
 ——说得正在用它喝茶的不是我似的。
 黑眼镜倒完茶,也没立刻开口,手指交叉抵着额头,片刻后,又把墨镜摘了下来。我一愣,不自觉地去看他眼睛,却几乎与常人无异,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他的虹膜是与瞳孔同色的,且没有任何反光,就是一片单纯的墨色,和眼白反差极大。他突然又说:“不碍事,外面下着雨呢。”话音里带笑,也不知对谁说。我微微瞟向小花,他却只皱眉盯着黑眼镜。
 ——黑眼镜的视线,没有焦距。
 “我是满人,原姓齐佳氏,汉姓是齐。”
 我那口茶差点呛了出来,怎么着,这是活生生地又把血统给炫耀了一遍,凑字数也不带这样的,他是当这是什么小说网站多几个字再给点钱吗。
 随后我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 伍 ]

我是满人,原姓齐佳氏,汉姓是齐。对,别看我现在这样,连火都得向你借,但我当年还真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哈哈哈哈哈……哥们儿你有在听吗,没睡着就给个信呗?
 ……
 得,我好不容易想敞开一下心扉和人交流一下感情,没想到第一个就遇上你了。你说我这运气怎么那么背呢。
 ……
 诶哥们儿你没睡着啊,没睡着就给个信呗,是哑巴不是?
 你困也没办法,我也困,守夜的时候一不说话就得着了,雷劈都不醒……哈哈哈这是我还在当小少爷的时候的奶娘说的。我下地还不久……哥们儿看起来挺能啊,跟着四阿公多久了?
 ……成成咱不扯淡了,哥们儿还真想听我唠家常啊?诶,家常没得唠,族谱倒能给你翻一下……我想想啊,四十年前我出生了,你还别说,这一晃眼四十年就过去了……怎么着,终于肯正眼看我一眼了?哥们儿我是不是挺显年轻的?哎想知道也不能告诉你秘诀,这我们家族一脉单传,你要真想知道就入个赘,我考虑一下……我开玩笑的哥们儿别动刀啊有话好好说!
 ……刚我说哪了,你一打岔我都给忘了……说起来一脉单传,还真是单传,我是我们家最后一个人。这种感觉挺难理解的是不?……点头是感同深受?……和你对话真费劲啊哥们儿,你倒是说话啊,人还以为这说单口相声的呢……要不你改名叫哑巴得了……那我真开始说了?
 我之前说了,我家里还挺大的,后来家道中落?也不算吧,反正就慢慢衰落下去了,死的死,走的走,最后就剩我一个,其他和我有直接血缘关系的应该都死了,原因也不好说,应该是命中注定吧。不说了,说说我还当小少爷那时候的事儿吧。
 我是庶子,所以我爹不怎么管我,老妈子和丫鬟们也不敢管我,我那时候可淘气;没事就扯三姨太的葡萄藤玩,或者去扯小一点的妹妹的辫子之类的,我都干过……那时我身边有个丫鬟,原名不知道,是个汉人,听说是被家里人卖过来的,好像叫玉什么还是薇什么,长得不算好看啦哈哈哈哈,诶给她听到这话又得生气……长得好看的丫鬟都是要被收作姨太太的。她被收来的那年我八岁,她走的那年我十二岁,现在一想也不过四年,当时却觉得久得不得了……
 ……她来的那一天,我看着新鲜,也就整天跟在她后面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为什么到这里来。现在想起来我自己都觉得烦,但她可是一个一个全给答了,笑得挺好看的……那时候人人都拿我当煞星,就她还为着一顿饭哄我一个下午,我后来喝着她给熬的酸梅汤问她为啥,她说:‘二爷您挺像我弟弟的,以前他也闹着不肯吃饭,我可没哄他,他后来实在饿得不行了,自己受不住跑来

吃。’我就把空碗递给她,让她给盛碗冰的,一边问她那怎么要追着我,我还不好意思说哄字。她先没答,只说冰的对肠胃不好不给盛,要是别个老妈子丫鬟什么的哪敢这样,要盛一碗冰块都成。但是后来是我先妥的协,我说那就凉的吧,结果她还是给的温的,她看我慢慢在那喝,就笑着说哪能不哄啊,我们这种人贱,死多少都不要紧的,二爷可是要当大官的人,要有什么差池,老爷太太们可是要打死我的。我那时候哪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只隐隐约约知道他们都得听我的,我要不顺心就可以去和大太太告状的。那什么打死,只当她乱说的,混我来着。后来她也一直地对我好,我当时还小,哪知道什么情啊爱的,也不明白对她抱的什么感情,只是越发的听她话,也常常以酸梅汤为借口呆在她身边。后来不知是谁传到大太太耳朵里,经过一番用心的添油加醋,也就不干不净的了,大太太当然勃然大怒,把那小姑娘叫去训,话骂得很大声也很难听,听其他人说眼睛都肿了两天。我当时恰好被带出去,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还是几天后听见丫鬟们在论才知道。忙急去寻她问这事,她只笑着给我舀酸梅汤,说怨她乡下人手脚不灵活,不小心打破了太太房间的瓷瓶才被训了的。可大太太房里从不放瓷瓶,她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嗫嚅着说是她记错了,是斟茶的瓷杯。我又没再问,心想算了罢,有什么要紧的呢?
 ……我十二岁那年,被大太太罚了跪,要跪三天三夜,我心想那定是我的错,也就乖乖去跪了,第一天我就没吃任何东西,我听见她在饭点端了饭来,结果被门口的守卫拦了去,且罢了。第二日当然又来,又被拦住,我被饿得头昏脑涨,实在愿意她进来的,可有大太太的吩咐,我当然不敢动,只模模糊糊闻见她哭叫着和守卫说那么小的孩子要饿坏的,后来守卫实在没法,才放了她进来,她进来把饭放下,我还记得那托盘上有她熬的一碗酸梅汤。
 她刚把托盘放下,就有大太太的人在门口叫她名字,她也就出去了,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我也不再喝酸梅汤。

[ 柒 ]

“就因为那一碗酸梅汤,她死在了我面前。”
 他的笑容有些微微的扭曲:“我以为这种事情全都被我忘干净了,没想到还和当年说的一字不差。操……”
 沉香木八仙桌被捶得与瓷器振出脆响,我和小花什么都没问,只是沉默地喝茶。
 这包龙井没到火候,稍微有点苦。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我低头看了一眼,内容是饭做好了,发信人是张起灵。
 我将茶饮尽,道了句告辞。剩下的故事,并不属于我。
 我出了齐佳宅,闭起眼睛深呼吸,口袋里的手指攥紧手机又松开。昨天既成过去,明日还不知会不会迎来刀剑相向和一句“借过”,如今依旧紧握在我手中的,只有那一条短信和一顿晚饭。
 ——甘之若饴。

[ 后 ]

“你决定好了?”小花的脸色颇有些不可名状的意味,然后就见黑眼镜点了头,一口闷——
 “啪啷”。
 ……
 事后我问小花那是什么,他低头看着手机,丝毫没有打算看我一眼的意思。
 ——“酸梅汤加了点二锅头之类的。”
 我不禁肃然起敬。

- 终 -

韶光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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